第126章 第 126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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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6章 第 126 章
【第126章】
季轍白捏緊手中酒盞, 像是沒有聽清楚同僚所說的話，問了一句：
“崇知方才說，她是貴妃娘娘？”
“正是。”被喚崇知的男子用寬袖擋住, 悄聲說：“這可是縈貴妃，如今聖眷正濃，明濟兄快莫要看了，仔細自個的腦袋。”
季轍白不知用多大的毅力, 才將自己的視線收回，杯中的酒水不知是如何下肚的, 只覺陳釀入口皆是苦澀。
他眼眸微垂, 平素就話少的人，這般模樣也並未引起旁人的註意, 只是不停的灌著自個酒，想起方才見到她的樣子, 幾年過去, 她變得更為美艷，可卻成了皇上的妃子。
季轍白心口處泛著抽疼，用極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個, 讓他不要朝阮筠那處看去。
……
阮筠沒察覺到那邊的異常, 滿腔的心思都在太夫人的身上。
在太夫人行禮後就趕忙將太夫人扶了起來，輕聲喚她，“外祖母。”
太夫人拍著阮筠的手，抹著眼淚說：“早先聽聞娘娘早產，我憂心不已, 但卻也無法進宮看娘娘, 知道娘娘誕下小皇子，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。”
阮筠不由想起自個生產時的場景, 撒著嬌說：“都已經無事了。”
太夫人顫著的手，在抓住阮筠時，才堪堪平息下來。
她的漾漾就是在她難產時被人換掉，如今聽見阮筠也難產，當時心中都是絞痛的。
“沒事就好。”
太夫人悄無聲息的擦掉自個淚水，“宮中明爭暗鬥，娘娘定要自己多小心，顧全自身才是最要緊的事。”
外頭龍舟賽激烈，阮筠卻已經顧不上去看，頭靠在太夫人的肩頭上，輕聲說：“外祖母放心，我會的。”
說罷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：“皇上問我想不想認回自個的身份——”
說完，她先是擡頭看向太夫人，唇邊淺淡的笑意浮現，樣子和太夫人看見畫像上的女子，愈發地相像。
“我答應了。”太夫人險些以為自個聽錯，連楊氏手中的茶盞都一時沒有端穩，裏頭茶水潑灑出一些，婢女們急切道：“夫人小心。”
忙將手中的茶盞又擱回桌上，楊氏站在太夫人的身邊。
此時太夫人口中只能說出“好”字，“你願意便是好的。”
阮筠替太夫人將眼淚擦幹，說：“從前我有諸多的顧慮，可我也明白，我坐在這個位置上，對我和國公府都是極好的事情，動動……三皇子還小，國公府又只有表兄一人撐著，若這樣，則更好。”
太夫人搖頭說：“譽家從不需要用送女兒入宮來保全家族榮耀，三皇子年歲尚小，可總該未雨綢繆才是，娘娘的想法是對的，他有外祖家，總比沒有要好的多，娘娘如今得皇上寵愛，自然要在這段時日，拿到對自個有用的東西才是。”
楊氏聽著太夫人的話，朝四處看了一眼，水榭外頭站著的都是宮中內侍還有守衛，太夫人這話一旦傳入皇上耳中，便有謀逆的意思。
“母親。”
太夫人也知道自己失語，可女兒已經沒了，她對著女兒留下的唯一血脈，只能多用些心思，她自己的身子撐不了太久了，總是想要在自己還能動彈時，多做些什麽。
阮筠卻輕輕搖頭，抱住太夫人說：“後宮中事千變萬化，哪怕我生產時，也是有人在背後謀算，我知曉外祖母對我的心，可我既然選擇成為皇上的妃嬪，每一步都是要自己走的，我只是……”
杏眸含著淚水，她與太夫人見過的次數對然不多，可血脈相連，冥冥之中，她對太夫人總有依賴在身上。
只是想念阿娘了。
倘若阿娘還在世，她也是不忍心看著外祖母一大把年紀，卻只能帶著滿心的遺憾，離開這人世。
太夫人緊緊抱住阮筠，如同她多年中，都想要抱住女兒那般，那是她與老國公，在這世上留下不多的念想，但終是造化弄人，至死也沒能見上一面。
楊氏時不時四處看著，格外緊張，生怕裏頭的哭聲洩露出去，傳至皇上的耳中，那可真是禍事臨頭了。
太夫人先一步擦幹眼淚，說：“是我不好，惹得娘娘傷心，娘娘才出了月子，這樣哭以後容易傷了眼睛。”
阮筠紅著眼眶道：“外祖母也快別哭了。”
太夫人見過的大風大浪太多，這會兒倒是還能穩住心神，“娘娘難得出宮，高興些最好。”
經太夫人這麽一說，阮筠這才想起方才打的幌子是什麽。
隨手拿下頭上的一支白玉銜紅寶石步搖，頭微側，水盈盈的眸子便朝皇上那處看去，隔著簾帳看得不真切，阮筠嗓音還帶著些許的哭腔，說：“有勞舅母尋人替我下註。”
這會兒楊氏才明白皇上究竟是如何同意阮筠過來的，但也足以讓她開懷，皇上如此寵愛縈貴妃，母親也總能放心，身體也會跟著好起來。
楊氏讓自個的貼身侍女去，又笑著問道：“娘娘可有想押的隊伍？”
阮筠朝水面上一看，上頭的幾艘龍舟都難分伯仲，她抿唇，心下一動，說：“我看著第三艘龍頭戲水的不錯，就那艘吧。”
楊氏揮手，侍婢立刻過去。
周遭水榭中的人，都時不時觀察著國公府這裏頭的情況，眾人皆好奇的不行，怎麽貴妃娘娘，就偏去了國公府那處的水榭。
聽聞貴妃家世低，若是此時能拉攏貴妃，那豈不是天大的好事，只可惜這事竟被國公府被搶了去。
不過那支步搖被擱在何處，大家都如同人精一般。
“貴妃娘娘當真是好眼力，這第三艘是四營指揮使親自操練的兵呢。”
“要不說是宮中貴人，確實不是常人能比的。”
貴妃娘娘壓了四營那艘船的消息很快就傳來，自然也傳至皇上和皇後的耳中。
皇後對這種事無太大的興趣，卻也說上一句，“那便看縈妹妹看人的眼光可準。”
蘇美人在下頭，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，“憑什麽就貴妃可以，我們就不成，我偏偏覺著第五艘不錯。”
紀昭儀本抱著懷中亂動的小公主，以防她四處亂跑掉進水中，聽見蘇美人這話，不輕不重地說：“蘇美人也可以向皇上求這個恩典，只看皇上會不會答允你了？”
蘇美人被紀昭儀嗆聲，氣急甩著帕子坐回原處，不用想都知道，皇上怎麽會答應，偏偏就應了縈貴妃，她們倒是也想去的。
晏識聿瞧著江面上熱血沸騰的男子們，薄唇緊抿，黑眸幽深無波地朝國公府的水榭處看去。
這般年紀的男兒們自然都是滿腔的熱血，也不知是不是聽見什麽風聲，格外賣力，打著赤膊，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暴曬，精壯結實的臂膀揮動手中的船槳。
晏識聿越看愈發煩躁，手指點動的程度都要大上不少。
坐在皇上身側的皇後極其敏銳地察覺出皇上此刻的情緒，唇邊勾起一抹淡笑。
然而魏茂元卻沒皇後娘娘那麽輕松，頭上的汗珠簌簌朝下掉，只盼著這龍舟賽趕忙過去，不然怕是皇上再看下去，一會兒的怒火可就真的要燒起來了。
晏識聿擰眉，不悅的問道：“她過去多久了？”
魏茂元連忙道：“皇上，還不到半個時辰。”
晏識聿眼中透出不悅，“她可還記得自個應該在何處？”
魏茂元身子躬得極低，“這……想是貴妃娘娘被憋悶的太久，一時忘記也不是沒有可能的，過一會兒貴妃娘娘就會回來的。”
晏識聿再看不得眼前的場面，那一個個男兒落在他眼中，格外的刺目：
“問問她，押好了註，準備何時回來。”
魏茂元扶穩頭上的巧士冠，忙不疊的朝國公府的水榭去。
果然他一進去，貴妃娘娘嬌聲叱他，“魏公公真是辛苦。”
魏茂元整張臉都皺在一處，為難地說：“皇上這是思念娘娘了。”
阮筠甩著手中的繡帕，真是不知皇上又抽的哪門子瘋，她才待這一會兒的時辰，便定要讓她回去。
“既然如此，本宮回去便是。”
聽著貴妃娘娘的話，魏茂元險些就要跪下再給貴妃娘娘磕一個，“多謝娘娘。”
冷哼一聲，阮筠施施然站起身，面對太夫人，又恢覆那般嬌滴滴的模樣，“等去了行宮，就比在宮中自由的多。”
太夫人也面露不舍，“娘娘定要好生照顧自個，一切以自身為重。”
阮筠點頭，手搭上太夫人的手背，腕上細鐲叮當作響，“三皇子很是喜歡外祖母送的長命鎖瓔珞，我日日都給他戴著。”
瞧著當年為女兒準備的鐲子戴在阮筠的皓腕之上，太夫人輕推阮筠，縱然不舍也不能如此做，“娘娘快些回去吧。”
阮筠眼睫眨動的厲害，轉身那瞬，杏眸中的情緒變化的極快，將眼底的悲傷全都給蓋住。
“走吧。”
出來的陣仗雖不大，可眾人都是緊盯這處，阮筠身段輕盈的朝最中央的水榭而去，如同來時那般。
季轍白已經不知喝了多少的酒水，眼眸中赤紅一片，麻痹自己卻毫無醉意，一閉上眼就是阮筠華服冠滿的模樣。
跌跌撞撞撐著桌角想要起身，只是眼前景物一片模糊。
旁邊同僚及時扶住季轍白，“明濟兄仔細些，今日怎麽喝的如此多？”季轍白想要甩開攙扶他的手，只是身子後仰，惹得水榭中人看過去，一片笑聲。
阮筠自也被旁邊的動靜所吸引，側過身只能看見亂哄哄的一片，卻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。
腳步只有一瞬停頓很快就恢覆如常，魏茂元恭敬地走在阮筠身後看著貴妃娘娘上了水榭，心中那塊石頭才落地。
妃嬪們都要起身給阮筠行禮，連帶著德妃也不例外。
動作做得僵硬，指尖死死掐入掌心中，從前壓在她頭上之人，不過就皇後一人，如今竟還要加上一位阮筠，讓她如何能夠甘心！
阮筠視線不動聲色地掠過德妃，站至皇上身前時，杏眸盈盈透著可憐，這種神情做得多了，對她而言倒是容易：
“皇上、皇後娘娘。”
皇後看向阮筠，笑著說：“妹妹押註的那隊當真厲害。”
阮筠嬌柔道：“娘娘謬讚。”
說著她看眼皇上，見皇上沒什麽動作，準備朝自個的位置上去時，晏識聿的手在身側輕敲，淡聲道：
“到朕身邊來。”
魏茂元早在皇上說完，就連忙搬了杌凳放在皇上的身邊。
阮筠杏眸清淩淩的朝皇上看去，眸光落在皇上深不可測的眼神中，竟看出幾分危險的意味。
她咬著下唇，顫著細腰走上臺階，坐在皇上的身側。
晏識聿偏過頭，下頜硬朗，沈聲問道：“好看？”
阮筠朝水面上看去，想起皇上為何要辦龍舟賽，眸子彎起點頭說：“妾身很喜歡。”
晏識聿的黑眸卻驟然沈冷下來，看得阮筠倒是有些不懂。
阮筠柔荑從衣袖中探出，在眾妃嬪說話聲中，於桌下輕輕捏住皇上的衣袖晃動，而後滑膩的手探入皇上的掌心中，委屈巴巴的說：
“妾身實話實話，皇上怎麽還氣了？皇上比妾身大，就不能讓讓妾身嘛？”
晏識聿眸光細微閃動，攫住阮筠的小臉，額頭上青筋跳動。
若不是此處有人在，真想將她這張，氣人不償命的小嘴吻住。
“你嫌朕老？”
阮筠嘟著唇瓣，“皇上明明就比妾身大十一歲。”
見皇上臉色愈發難看，阮筠趕緊在後頭加上一句：
“只是皇上正值壯年，這有何妨。”
“呵。”晏識聿眸光從阮筠的身上收回，只覺不能再聽她說話，不然當真要被氣病。
“記著你今說的話。”
輕飄飄的一句話，讓阮筠心尖都跟著跳了一瞬。
皇上語氣中帶著幾分威脅，卻無端顯露出旖旎來，她身上驟然起了惡寒，皇上如今是穿上龍袍，卻也如此不正經。
皇後在一旁將二人說的話聽的格外清楚，一旁的綺月憂心娘娘，又氣縈貴妃當眾落了娘娘的面子。
手中扯著繡帕用些力道，皇後偏頭掃眸過去，讓綺月很快就低下頭。
皇後倒是不在意這些，她是皇後，更是國母，日日沈迷於情愛之事如何能行，她的一舉一動都是本朝的顏面，她既坐在這個位置上，心中便早已想清楚。
妃嬪們雖說是看著水面之上，可註意力卻都放在皇上的身上。
隔得不算遠，自然也能看見皇上因為縈貴妃的一句話就黑了臉，縈貴妃更是低下頭，一言不發。
蘇美人扯著身旁的柳美人說：“你瞧，皇上可是惱了縈貴妃？”
柳美人看了蘇美人一眼，輕聲勸她，“皇上和貴妃娘娘之間，豈是我們可以置喙的？”
蘇美人放開扯住柳美人的手，翻個白眼，“真是沒意思，連這些話都不敢說。”
柳美人只是靜靜端起酒盞喝了一口，不理會旁邊蘇美人的話。
蘇美人原是等著看好戲，可見上首縈貴妃悄悄拿起酒盞，皇上只看了縈貴妃一眼，縈貴妃的手就僵在原處。
而後不知縈貴妃可憐的說了什麽，皇上吩咐魏茂元，直接握住縈貴妃放在桌案上的手。
蘇美人眼前被一刺，登時覺得無趣。
都是女子，怎麽縈貴妃就能得到皇上的聖心，難不成縈貴妃是給皇上下蠱了不成？
端起酒盞一飲而盡，蘇美人的餘光看見章美人失魂落魄的模樣，笑面如花地問，“章姐姐也是得過聖寵的人，那時皇上可有過這樣？”
章美人眼角紅了一大片，側臉過去惡狠狠地說：“與你何幹！本主與皇上的事，為何要講給你聽？”
蘇美人被章美人這樣對待也不惱，晃著團扇的手都輕快不少，沒有就沒有，也不知裝這幅樣子給誰看。
章美人眼中落寞，不管外頭有多熱鬧，她卻始終提不起半分興趣。
她和皇上自幼相識，可為何會變成現在這番模樣。
淚眼漣漣朝皇上看去，見他雖仍是不怒自威的樣子，可對著身旁的阮筠，皇上總也有一份柔情所在。
章美人眼眶紅了一大片，她家世不俗，與皇上青梅竹馬，皇上禦極後，她便成了尊貴的淑妃娘娘，可如今，她和皇上卻漸行漸遠，那些莫須有的事情扣在她的身上，皇上便再也不願相信她。
上次分明尋到杜選侍身邊侍奉人的發簪，但皇上卻為了阮筠這個賤人，根本不願繼續查探下去。
如今阮筠已經成為貴妃，她究竟要如何才能再度得到皇上的心。
皇上叱她傷害龍裔，可若不是她沒有自個的孩子，她又怎麽如此。
流堇緊張的看著章美人，自打小主解了禁足，卻和從前大相徑庭沒有半分相似，性情上更是變化頗多，她害怕小主會為了皇上的寵愛做出什麽來。
蹲下身子跪在章美人的身側，流堇勸著章美人說：
“小主，如今老爺求情讓皇上放您出來，定然是希望您好好的，您就莫要想旁的事，皇上見到小主和從前不一樣，總也是能想起你們二人間的情分的。”
章美人低下頭，眼中的淚水是怎麽都收不住：
“可本主就怕，等不來那一日。”
流堇又是寬慰，說：“皇上從前極愛娘娘的溫柔小意，不如娘娘試著想想從前？皇上總是能再度記起娘娘的好。”
章美人握緊流堇的手，緩緩轉過頭看向流堇，“本主真的還可以嗎？”
流堇展露出一個笑意，“小主放心，定然是可以的，就算是不成，不還有老爺，小主莫要擔心。”
章美人這處的動靜不大，更多的是她自怨自艾，眾人看一眼，當作一個笑話也就直接過去。
紀昭儀眸色冷淡的掃過章美人那處，小公主敏銳察覺到紀昭儀的不對，摟著紀昭儀的脖頸說：“阿娘，你怎麽了？”
紀昭儀很快回過神，臉上笑意漸深，“無事，阿娘就是許久沒有看到這麽熱鬧的場面了。”
小公主乖巧點頭縮在紀昭儀的懷中，“歆兒日後，看到什麽好玩的，都叫上阿娘，好不好？”
紀昭儀點頭，摸著小公主的小臉，笑意加深看向水面之上。
龍舟很快便分出勝負，阮筠倒是沒想到，自個隨手一押竟然還能中。
魏茂元喜笑顏開，捧著下註的物什和銀錢到了貴妃娘娘的跟前，原以為皇上親口答應貴妃娘娘，皇上見著貴妃娘娘開懷，心情也會大好，誰知卻遭到皇上的一記眼刀，那如同冰棱的眼神望過來時，魏茂元腳步一個踉蹌，險些摔下水榭。
阮筠看著眾人下註的物什，都是王公大臣，拿出的東西也都不凡。
倘若沒有的，也是直接放了銀票上去。
這會兒眾人都看著，阮筠輕聲道：“若是皇上和皇後娘娘不介意，臣妾就用這些東西，借花獻佛可好？”
皇後滿意阮筠的懂事，溫聲說：“你喜歡就成。”
晏識聿喉嚨中發出一聲嗤笑，惹得阮筠一陣臉紅，可皇上既沒反駁，那便是答應的意思。
映凝和聽絮很快將承托中的東西收拾好，銀票在妃嬪的眼中，雖是好東西卻有些俗氣，阮筠自然將銀票收起，只留下首飾珠釵，環佩玉玨。
“妹妹們看看可有喜歡的，盡管挑。”
眾人你看看我、我看看你，她們不能下註，然而貴妃娘娘的舉動，讓她們似是也參與般，位份低的妃嬪們想動卻又不敢。
高位之上的德妃揪緊膝上的衣裳，努力保持鎮定，說：“臣妾就不挑了。”
阮筠抿唇一笑，“也好，想來德妃妹妹，是不缺這些的。”
一聲“妹妹”徹底刺痛德妃的心神，她比阮筠進宮早，如今竟然因為位份，要聽阮筠來喚她“妹妹”。
等到德妃走後，周選侍是最先起身的那個，說：
“嬪妾想沾沾福氣，見著這玉鐲不錯，嬪妾便先挑了。”
阮筠靜靜看著她們的動作，直到最後，承托中沒剩下什麽，阮筠端起茶盞無意中朝承托中看去。
可手瞬間握緊茶盞，覆又失神的看向承托中，茶渣晃動，裏頭有茶水溢出。
聽絮最先反應過來，可看見娘娘的模樣，驚呼的聲音被她死死壓住，聽絮抽出帕子，低聲道：
“娘娘。”
阮筠因她的這聲呼喊記起這是在何處，又想起自個如今的身份。
擡眸見眾人已經挑完，笑意淺淡，說：
“看來最後這支金蝶雙戲的簪子，便是本宮的了。”
映凝上前替娘娘收著發簪，然而方才看見娘娘的模樣，似乎這發簪，對娘娘而言有著不一樣的寓意。
她還是頭一次，在娘娘的身上，見到又驚又厭惡的神情。
映凝收攏袖中發簪，直覺這事不大簡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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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第126章】
季轍白捏緊手中酒盞, 像是沒有聽清楚同僚所說的話，問了一句：
“崇知方才說，她是貴妃娘娘？”
“正是。”被喚崇知的男子用寬袖擋住, 悄聲說：“這可是縈貴妃，如今聖眷正濃，明濟兄快莫要看了，仔細自個的腦袋。”
季轍白不知用多大的毅力, 才將自己的視線收回，杯中的酒水不知是如何下肚的, 只覺陳釀入口皆是苦澀。
他眼眸微垂, 平素就話少的人，這般模樣也並未引起旁人的註意, 只是不停的灌著自個酒，想起方才見到她的樣子, 幾年過去, 她變得更為美艷，可卻成了皇上的妃子。
季轍白心口處泛著抽疼，用極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個, 讓他不要朝阮筠那處看去。
……
阮筠沒察覺到那邊的異常, 滿腔的心思都在太夫人的身上。
在太夫人行禮後就趕忙將太夫人扶了起來，輕聲喚她，“外祖母。”
太夫人拍著阮筠的手，抹著眼淚說：“早先聽聞娘娘早產，我憂心不已, 但卻也無法進宮看娘娘, 知道娘娘誕下小皇子，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。”
阮筠不由想起自個生產時的場景, 撒著嬌說：“都已經無事了。”
太夫人顫著的手，在抓住阮筠時，才堪堪平息下來。
她的漾漾就是在她難產時被人換掉，如今聽見阮筠也難產，當時心中都是絞痛的。
“沒事就好。”
太夫人悄無聲息的擦掉自個淚水，“宮中明爭暗鬥，娘娘定要自己多小心，顧全自身才是最要緊的事。”
外頭龍舟賽激烈，阮筠卻已經顧不上去看，頭靠在太夫人的肩頭上，輕聲說：“外祖母放心，我會的。”
說罷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：“皇上問我想不想認回自個的身份——”
說完，她先是擡頭看向太夫人，唇邊淺淡的笑意浮現，樣子和太夫人看見畫像上的女子，愈發地相像。
“我答應了。”太夫人險些以為自個聽錯，連楊氏手中的茶盞都一時沒有端穩，裏頭茶水潑灑出一些，婢女們急切道：“夫人小心。”
忙將手中的茶盞又擱回桌上，楊氏站在太夫人的身邊。
此時太夫人口中只能說出“好”字，“你願意便是好的。”
阮筠替太夫人將眼淚擦幹，說：“從前我有諸多的顧慮，可我也明白，我坐在這個位置上，對我和國公府都是極好的事情，動動……三皇子還小，國公府又只有表兄一人撐著，若這樣，則更好。”
太夫人搖頭說：“譽家從不需要用送女兒入宮來保全家族榮耀，三皇子年歲尚小，可總該未雨綢繆才是，娘娘的想法是對的，他有外祖家，總比沒有要好的多，娘娘如今得皇上寵愛，自然要在這段時日，拿到對自個有用的東西才是。”
楊氏聽著太夫人的話，朝四處看了一眼，水榭外頭站著的都是宮中內侍還有守衛，太夫人這話一旦傳入皇上耳中，便有謀逆的意思。
“母親。”
太夫人也知道自己失語，可女兒已經沒了，她對著女兒留下的唯一血脈，只能多用些心思，她自己的身子撐不了太久了，總是想要在自己還能動彈時，多做些什麽。
阮筠卻輕輕搖頭，抱住太夫人說：“後宮中事千變萬化，哪怕我生產時，也是有人在背後謀算，我知曉外祖母對我的心，可我既然選擇成為皇上的妃嬪，每一步都是要自己走的，我只是……”
杏眸含著淚水，她與太夫人見過的次數對然不多，可血脈相連，冥冥之中，她對太夫人總有依賴在身上。
只是想念阿娘了。
倘若阿娘還在世，她也是不忍心看著外祖母一大把年紀，卻只能帶著滿心的遺憾，離開這人世。
太夫人緊緊抱住阮筠，如同她多年中，都想要抱住女兒那般，那是她與老國公，在這世上留下不多的念想，但終是造化弄人，至死也沒能見上一面。
楊氏時不時四處看著，格外緊張，生怕裏頭的哭聲洩露出去，傳至皇上的耳中，那可真是禍事臨頭了。
太夫人先一步擦幹眼淚，說：“是我不好，惹得娘娘傷心，娘娘才出了月子，這樣哭以後容易傷了眼睛。”
阮筠紅著眼眶道：“外祖母也快別哭了。”
太夫人見過的大風大浪太多，這會兒倒是還能穩住心神，“娘娘難得出宮，高興些最好。”
經太夫人這麽一說，阮筠這才想起方才打的幌子是什麽。
隨手拿下頭上的一支白玉銜紅寶石步搖，頭微側，水盈盈的眸子便朝皇上那處看去，隔著簾帳看得不真切，阮筠嗓音還帶著些許的哭腔，說：“有勞舅母尋人替我下註。”
這會兒楊氏才明白皇上究竟是如何同意阮筠過來的，但也足以讓她開懷，皇上如此寵愛縈貴妃，母親也總能放心，身體也會跟著好起來。
楊氏讓自個的貼身侍女去，又笑著問道：“娘娘可有想押的隊伍？”
阮筠朝水面上一看，上頭的幾艘龍舟都難分伯仲，她抿唇，心下一動，說：“我看著第三艘龍頭戲水的不錯，就那艘吧。”
楊氏揮手，侍婢立刻過去。
周遭水榭中的人，都時不時觀察著國公府這裏頭的情況，眾人皆好奇的不行，怎麽貴妃娘娘，就偏去了國公府那處的水榭。
聽聞貴妃家世低，若是此時能拉攏貴妃，那豈不是天大的好事，只可惜這事竟被國公府被搶了去。
不過那支步搖被擱在何處，大家都如同人精一般。
“貴妃娘娘當真是好眼力，這第三艘是四營指揮使親自操練的兵呢。”
“要不說是宮中貴人，確實不是常人能比的。”
貴妃娘娘壓了四營那艘船的消息很快就傳來，自然也傳至皇上和皇後的耳中。
皇後對這種事無太大的興趣，卻也說上一句，“那便看縈妹妹看人的眼光可準。”
蘇美人在下頭，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，“憑什麽就貴妃可以，我們就不成，我偏偏覺著第五艘不錯。”
紀昭儀本抱著懷中亂動的小公主，以防她四處亂跑掉進水中，聽見蘇美人這話，不輕不重地說：“蘇美人也可以向皇上求這個恩典，只看皇上會不會答允你了？”
蘇美人被紀昭儀嗆聲，氣急甩著帕子坐回原處，不用想都知道，皇上怎麽會答應，偏偏就應了縈貴妃，她們倒是也想去的。
晏識聿瞧著江面上熱血沸騰的男子們，薄唇緊抿，黑眸幽深無波地朝國公府的水榭處看去。
這般年紀的男兒們自然都是滿腔的熱血，也不知是不是聽見什麽風聲，格外賣力，打著赤膊，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暴曬，精壯結實的臂膀揮動手中的船槳。
晏識聿越看愈發煩躁，手指點動的程度都要大上不少。
坐在皇上身側的皇後極其敏銳地察覺出皇上此刻的情緒，唇邊勾起一抹淡笑。
然而魏茂元卻沒皇後娘娘那麽輕松，頭上的汗珠簌簌朝下掉，只盼著這龍舟賽趕忙過去，不然怕是皇上再看下去，一會兒的怒火可就真的要燒起來了。
晏識聿擰眉，不悅的問道：“她過去多久了？”
魏茂元連忙道：“皇上，還不到半個時辰。”
晏識聿眼中透出不悅，“她可還記得自個應該在何處？”
魏茂元身子躬得極低，“這……想是貴妃娘娘被憋悶的太久，一時忘記也不是沒有可能的，過一會兒貴妃娘娘就會回來的。”
晏識聿再看不得眼前的場面，那一個個男兒落在他眼中，格外的刺目：
“問問她，押好了註，準備何時回來。”
魏茂元扶穩頭上的巧士冠，忙不疊的朝國公府的水榭去。
果然他一進去，貴妃娘娘嬌聲叱他，“魏公公真是辛苦。”
魏茂元整張臉都皺在一處，為難地說：“皇上這是思念娘娘了。”
阮筠甩著手中的繡帕，真是不知皇上又抽的哪門子瘋，她才待這一會兒的時辰，便定要讓她回去。
“既然如此，本宮回去便是。”
聽著貴妃娘娘的話，魏茂元險些就要跪下再給貴妃娘娘磕一個，“多謝娘娘。”
冷哼一聲，阮筠施施然站起身，面對太夫人，又恢覆那般嬌滴滴的模樣，“等去了行宮，就比在宮中自由的多。”
太夫人也面露不舍，“娘娘定要好生照顧自個，一切以自身為重。”
阮筠點頭，手搭上太夫人的手背，腕上細鐲叮當作響，“三皇子很是喜歡外祖母送的長命鎖瓔珞，我日日都給他戴著。”
瞧著當年為女兒準備的鐲子戴在阮筠的皓腕之上，太夫人輕推阮筠，縱然不舍也不能如此做，“娘娘快些回去吧。”
阮筠眼睫眨動的厲害，轉身那瞬，杏眸中的情緒變化的極快，將眼底的悲傷全都給蓋住。
“走吧。”
出來的陣仗雖不大，可眾人都是緊盯這處，阮筠身段輕盈的朝最中央的水榭而去，如同來時那般。
季轍白已經不知喝了多少的酒水，眼眸中赤紅一片，麻痹自己卻毫無醉意，一閉上眼就是阮筠華服冠滿的模樣。
跌跌撞撞撐著桌角想要起身，只是眼前景物一片模糊。
旁邊同僚及時扶住季轍白，“明濟兄仔細些，今日怎麽喝的如此多？”季轍白想要甩開攙扶他的手，只是身子後仰，惹得水榭中人看過去，一片笑聲。
阮筠自也被旁邊的動靜所吸引，側過身只能看見亂哄哄的一片，卻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。
腳步只有一瞬停頓很快就恢覆如常，魏茂元恭敬地走在阮筠身後看著貴妃娘娘上了水榭，心中那塊石頭才落地。
妃嬪們都要起身給阮筠行禮，連帶著德妃也不例外。
動作做得僵硬，指尖死死掐入掌心中，從前壓在她頭上之人，不過就皇後一人，如今竟還要加上一位阮筠，讓她如何能夠甘心！
阮筠視線不動聲色地掠過德妃，站至皇上身前時，杏眸盈盈透著可憐，這種神情做得多了，對她而言倒是容易：
“皇上、皇後娘娘。”
皇後看向阮筠，笑著說：“妹妹押註的那隊當真厲害。”
阮筠嬌柔道：“娘娘謬讚。”
說著她看眼皇上，見皇上沒什麽動作，準備朝自個的位置上去時，晏識聿的手在身側輕敲，淡聲道：
“到朕身邊來。”
魏茂元早在皇上說完，就連忙搬了杌凳放在皇上的身邊。
阮筠杏眸清淩淩的朝皇上看去，眸光落在皇上深不可測的眼神中，竟看出幾分危險的意味。
她咬著下唇，顫著細腰走上臺階，坐在皇上的身側。
晏識聿偏過頭，下頜硬朗，沈聲問道：“好看？”
阮筠朝水面上看去，想起皇上為何要辦龍舟賽，眸子彎起點頭說：“妾身很喜歡。”
晏識聿的黑眸卻驟然沈冷下來，看得阮筠倒是有些不懂。
阮筠柔荑從衣袖中探出，在眾妃嬪說話聲中，於桌下輕輕捏住皇上的衣袖晃動，而後滑膩的手探入皇上的掌心中，委屈巴巴的說：
“妾身實話實話，皇上怎麽還氣了？皇上比妾身大，就不能讓讓妾身嘛？”
晏識聿眸光細微閃動，攫住阮筠的小臉，額頭上青筋跳動。
若不是此處有人在，真想將她這張，氣人不償命的小嘴吻住。
“你嫌朕老？”
阮筠嘟著唇瓣，“皇上明明就比妾身大十一歲。”
見皇上臉色愈發難看，阮筠趕緊在後頭加上一句：
“只是皇上正值壯年，這有何妨。”
“呵。”晏識聿眸光從阮筠的身上收回，只覺不能再聽她說話，不然當真要被氣病。
“記著你今說的話。”
輕飄飄的一句話，讓阮筠心尖都跟著跳了一瞬。
皇上語氣中帶著幾分威脅，卻無端顯露出旖旎來，她身上驟然起了惡寒，皇上如今是穿上龍袍，卻也如此不正經。
皇後在一旁將二人說的話聽的格外清楚，一旁的綺月憂心娘娘，又氣縈貴妃當眾落了娘娘的面子。
手中扯著繡帕用些力道，皇後偏頭掃眸過去，讓綺月很快就低下頭。
皇後倒是不在意這些，她是皇後，更是國母，日日沈迷於情愛之事如何能行，她的一舉一動都是本朝的顏面，她既坐在這個位置上，心中便早已想清楚。
妃嬪們雖說是看著水面之上，可註意力卻都放在皇上的身上。
隔得不算遠，自然也能看見皇上因為縈貴妃的一句話就黑了臉，縈貴妃更是低下頭，一言不發。
蘇美人扯著身旁的柳美人說：“你瞧，皇上可是惱了縈貴妃？”
柳美人看了蘇美人一眼，輕聲勸她，“皇上和貴妃娘娘之間，豈是我們可以置喙的？”
蘇美人放開扯住柳美人的手，翻個白眼，“真是沒意思，連這些話都不敢說。”
柳美人只是靜靜端起酒盞喝了一口，不理會旁邊蘇美人的話。
蘇美人原是等著看好戲，可見上首縈貴妃悄悄拿起酒盞，皇上只看了縈貴妃一眼，縈貴妃的手就僵在原處。
而後不知縈貴妃可憐的說了什麽，皇上吩咐魏茂元，直接握住縈貴妃放在桌案上的手。
蘇美人眼前被一刺，登時覺得無趣。
都是女子，怎麽縈貴妃就能得到皇上的聖心，難不成縈貴妃是給皇上下蠱了不成？
端起酒盞一飲而盡，蘇美人的餘光看見章美人失魂落魄的模樣，笑面如花地問，“章姐姐也是得過聖寵的人，那時皇上可有過這樣？”
章美人眼角紅了一大片，側臉過去惡狠狠地說：“與你何幹！本主與皇上的事，為何要講給你聽？”
蘇美人被章美人這樣對待也不惱，晃著團扇的手都輕快不少，沒有就沒有，也不知裝這幅樣子給誰看。
章美人眼中落寞，不管外頭有多熱鬧，她卻始終提不起半分興趣。
她和皇上自幼相識，可為何會變成現在這番模樣。
淚眼漣漣朝皇上看去，見他雖仍是不怒自威的樣子，可對著身旁的阮筠，皇上總也有一份柔情所在。
章美人眼眶紅了一大片，她家世不俗，與皇上青梅竹馬，皇上禦極後，她便成了尊貴的淑妃娘娘，可如今，她和皇上卻漸行漸遠，那些莫須有的事情扣在她的身上，皇上便再也不願相信她。
上次分明尋到杜選侍身邊侍奉人的發簪，但皇上卻為了阮筠這個賤人，根本不願繼續查探下去。
如今阮筠已經成為貴妃，她究竟要如何才能再度得到皇上的心。
皇上叱她傷害龍裔，可若不是她沒有自個的孩子，她又怎麽如此。
流堇緊張的看著章美人，自打小主解了禁足，卻和從前大相徑庭沒有半分相似，性情上更是變化頗多，她害怕小主會為了皇上的寵愛做出什麽來。
蹲下身子跪在章美人的身側，流堇勸著章美人說：
“小主，如今老爺求情讓皇上放您出來，定然是希望您好好的，您就莫要想旁的事，皇上見到小主和從前不一樣，總也是能想起你們二人間的情分的。”
章美人低下頭，眼中的淚水是怎麽都收不住：
“可本主就怕，等不來那一日。”
流堇又是寬慰，說：“皇上從前極愛娘娘的溫柔小意，不如娘娘試著想想從前？皇上總是能再度記起娘娘的好。”
章美人握緊流堇的手，緩緩轉過頭看向流堇，“本主真的還可以嗎？”
流堇展露出一個笑意，“小主放心，定然是可以的，就算是不成，不還有老爺，小主莫要擔心。”
章美人這處的動靜不大，更多的是她自怨自艾，眾人看一眼，當作一個笑話也就直接過去。
紀昭儀眸色冷淡的掃過章美人那處，小公主敏銳察覺到紀昭儀的不對，摟著紀昭儀的脖頸說：“阿娘，你怎麽了？”
紀昭儀很快回過神，臉上笑意漸深，“無事，阿娘就是許久沒有看到這麽熱鬧的場面了。”
小公主乖巧點頭縮在紀昭儀的懷中，“歆兒日後，看到什麽好玩的，都叫上阿娘，好不好？”
紀昭儀點頭，摸著小公主的小臉，笑意加深看向水面之上。
龍舟很快便分出勝負，阮筠倒是沒想到，自個隨手一押竟然還能中。
魏茂元喜笑顏開，捧著下註的物什和銀錢到了貴妃娘娘的跟前，原以為皇上親口答應貴妃娘娘，皇上見著貴妃娘娘開懷，心情也會大好，誰知卻遭到皇上的一記眼刀，那如同冰棱的眼神望過來時，魏茂元腳步一個踉蹌，險些摔下水榭。
阮筠看著眾人下註的物什，都是王公大臣，拿出的東西也都不凡。
倘若沒有的，也是直接放了銀票上去。
這會兒眾人都看著，阮筠輕聲道：“若是皇上和皇後娘娘不介意，臣妾就用這些東西，借花獻佛可好？”
皇後滿意阮筠的懂事，溫聲說：“你喜歡就成。”
晏識聿喉嚨中發出一聲嗤笑，惹得阮筠一陣臉紅，可皇上既沒反駁，那便是答應的意思。
映凝和聽絮很快將承托中的東西收拾好，銀票在妃嬪的眼中，雖是好東西卻有些俗氣，阮筠自然將銀票收起，只留下首飾珠釵，環佩玉玨。
“妹妹們看看可有喜歡的，盡管挑。”
眾人你看看我、我看看你，她們不能下註，然而貴妃娘娘的舉動，讓她們似是也參與般，位份低的妃嬪們想動卻又不敢。
高位之上的德妃揪緊膝上的衣裳，努力保持鎮定，說：“臣妾就不挑了。”
阮筠抿唇一笑，“也好，想來德妃妹妹，是不缺這些的。”
一聲“妹妹”徹底刺痛德妃的心神，她比阮筠進宮早，如今竟然因為位份，要聽阮筠來喚她“妹妹”。
等到德妃走後，周選侍是最先起身的那個，說：
“嬪妾想沾沾福氣，見著這玉鐲不錯，嬪妾便先挑了。”
阮筠靜靜看著她們的動作，直到最後，承托中沒剩下什麽，阮筠端起茶盞無意中朝承托中看去。
可手瞬間握緊茶盞，覆又失神的看向承托中，茶渣晃動，裏頭有茶水溢出。
聽絮最先反應過來，可看見娘娘的模樣，驚呼的聲音被她死死壓住，聽絮抽出帕子，低聲道：
“娘娘。”
阮筠因她的這聲呼喊記起這是在何處，又想起自個如今的身份。
擡眸見眾人已經挑完，笑意淺淡，說：
“看來最後這支金蝶雙戲的簪子，便是本宮的了。”
映凝上前替娘娘收著發簪，然而方才看見娘娘的模樣，似乎這發簪，對娘娘而言有著不一樣的寓意。
她還是頭一次，在娘娘的身上，見到又驚又厭惡的神情。
映凝收攏袖中發簪，直覺這事不大簡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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